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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午三点半，在兰海高速入口附近的“索菲娅爆炒牛犊肉”饭馆门前，突然停下了一辆中巴。上面跳下来五男五女，形色匆匆，似乎在隐忍着什么，步伐紧张笃定，径直往饭馆深处走去……
饭馆的回族女服务员一脸疑惑，以为在非饭点时段迎来了大单，一个劲儿地问“吃炒菜吗？”这群人并不理会她的询问。终于，他们在饭馆尽头操作间旁的一个小门处停了下来。解决完个人的事情后，他们又匆匆窜上了中巴。
头戴黑纱巾的小服务员追了出来，站在门口目送中巴远去，可能暗下决心：“下次再来人上厕所一定要收费！”
原来，这是一群主要由社会学和人类学背景的学者组成的“信仰社群与公共生活”考察团，他们的学科还包括政治学、人口学、宗教学和伦理学等。结束了在兰州的学术研讨会，他们将赴“世界藏学府”拉卜楞寺和“东方小麦加”临夏考察。
开车的兰州师傅抱怨说，兰州的公共厕所少得很，上高速后要一个小时才能到休息站，所以他们最终锁定了“索菲娅爆炒牛犊肉”。
“见我见真”灵明堂
学者们仍停留在灵明堂带来的巨大震撼中。
由于时间有限，J老师让大家离开兰州前在小西湖区和灵明堂中选取一处参观。小西湖听上去是很有意思的民族融合区，灵明堂据说“很震撼”。最后大家投票决定去灵明堂震撼一把。
中途路过小西湖，不是导游胜过导游的J老师在车上拿着麦克风边指边讲。处在回藏走廊上的小西湖区的流动人口主要由夏河藏民、浙商汉民以及穆斯林人口构成，后者主要来自广河县回族和东乡县东乡族。广河回族通用汉语，东乡族则使用蒙古语。
一种微妙的心态在小西湖蔓延，广河县的回族似乎不太看得起东乡族，有点嫌弃他们“文化水平低”。
兰州人有一句笑谈：“我们不知道谁建的兰州，但知道是谁拆的。”据闻东乡族在全国各地搞拆迁工程。
过去小西湖是兰州最脏乱的街道，如同《落脚城市》所记，流动人口初到城市，通常会选择比较便宜而卫生堪忧的城中村。后来经过整治，小西湖的街道变得非常干净，但还留有很多违建。
兰州人戏称兰大附近的区域是兰州的“纽约区”，小西湖一带是“阿富汗区”，有的兰州人不愿意去小西湖，怕被抢劫。但温州和义乌的商人早已捕捉到那里的商机，在烟熏火燎的烤土豆和烤羊肉串摊旁开起了“温州/义乌商贸城”。来自温州的X博士看到同乡在各地打拼发财，暗暗自豪。
时逢斋月，通往灵明堂的路上也有许多前去做礼拜的穆斯林。
此前，笔者去过不少中东国家的清真寺参观。泉州的清净寺（阿拉伯音译“艾苏哈卜大寺”）亦令人难忘。这是中国现存最早的古阿拉伯建筑风格的清真寺，始建于北宋时期。
泉州清净寺，中国古寺之一，波斯风格。门楼用纯辉绿岩石和花岗岩砌造。 图/赵晗
本以为兰州的灵明堂也有花岗岩石的大殿四壁和圆顶。没想到置身其中感到恍惚，浓浓的儒释道风扑面而来，若不是顶端的一串宝瓶和一弯新月，很少有人会想到这竟是清真寺。
兰州灵明堂 图/赵晗
据中国伊斯兰教协会2014年的统计，中国经过相关登记的清真寺等伊斯兰教活动场所有39135座 。
中国清真寺分布图，首发于普度大学中国宗教与社会研究中心电子通讯CRCS E-Newsletter，2018
甘肃省有清真寺4606座。中国的穆斯林人口约2500万，包括约1200万回族和1000万维吾尔族。
兰州灵明堂 图/赵晗
灵明堂是中国伊斯兰教苏菲主义噶德忍耶学派支系之一，始传人马一龙(1853～1925)，字灵明。
中国伊斯兰苏菲神秘主义有四大功修教团：噶德忍耶、哲赫忍耶、库布忍耶、虎夫耶。灵明堂属于噶德忍耶门宦，是四大门宦中唯一的出家派。这个门宦教派也是中国化最彻底的，深受儒释道影响，讲究修行和修内丹，强调进入深山老林的禁欲苦修。
“拱北”译自阿拉伯语，意为“圆顶建筑”，在中国特指伊斯兰各门宦先贤的陵墓及建筑，也是其弟子活动的重要宗教场所。
灵明堂建筑细节 图/赵晗
我们可以在灵明堂的拱北中看到许多中国传统的长寿符号，比如鹤和松。主题建筑大量使用砖雕，龙和梅兰竹菊出境率高。对联和香炉都洋溢着浓浓中国风。
如“道本人中罗万象，理原二气贯三才”，横批“道原至一”；“天堂本是地狱种，通身放下是真宗。”又比如牌匾“见我真我”，体现天人合一的精神。
“二龙戏珠”，“珠”为“真理”。 图/赵晗
临夏，“东方小麦加”
中巴驶入兰海高速，先向南再向西，在接近临夏回族自治州附近，高速路沿途出现了大量清真寺。有中东风格的，有完全中国化的，也有中西合璧的。
驶往临夏的高速路两旁的清真寺 图/赵晗
当人们说起“临夏”时，可能指的是四个地方：临夏市是临夏回族自治州的行政中心，临夏州的西部还有一个临夏县。一些省份的人们根本无法辨识或读出“临夏”与“宁夏”的区别，又都是回族地区，常引发混淆。
临夏古称河州，是中国回族人口最集中的地方，少数民族占一半以上，有“东方小麦加”之称。
清真寺通常设有礼拜堂、经堂和沐浴堂。据马蓓所著《中国伊斯兰建筑艺术》，临夏的清真寺主要分为三种风格：一是阿拉伯式的穹顶廊柱型；二是富有中国情趣的传统古典建筑，飞檐翘角，绿瓦红柱，还融合了回族砖雕、汉族木刻及藏族彩绘；三是阿拉伯装饰风格和中国传统古典建筑风格相结合的中西合璧式。
临夏“中国化”了的清真寺 图/赵晗
无论建筑形态如何，所有的清真寺都必须坐西向东，做礼拜时面向圣地麦加。
临夏大拱北内的回族妇女 图/赵晗
大拱北是临夏八坊胜迹之一，始建于康熙五十九年（公元1720年），与灵明堂同属噶德忍耶门宦，是始传人祁静一(1656～1719)的安葬地。
大拱北的“大”字意在其建筑恢宏，主题建筑是金顶砖木结构，内设三层八卦金顶。大拱北有一东一西两座大门，共五座四合院。楼台水榭，雕梁画栋，斗拱飞檐，抬眼看到牌匾“殊途同归”，无不令人称奇。
大拱北内花草繁盛，回族被认为“很会养花”。 图/赵晗
大拱北的砖雕主题多体现自然植物和如意、蝙蝠等中国传统吉祥图案。
精美砖雕。 图/赵晗
临夏一直是多宗教多民族融合的地区。站在大拱北南边的红园喷泉广场北望，可以看到清真寺和后面山上的道观，东边还有一座大佛像。若是基督教堂的十字架再大些，形成的不同宗教建筑风景就很多元了。
红园广场雕塑、大拱北和山上的道观。 图/赵晗
结束了一天的参观，学者们迫不及待地来到当地回族饭馆。临夏的羊肉蜚声中外，据说这里的羊是吃着虫草、喝着泉水长大的。
羊肉汤、发子面肠、苦豆子香花卷、三炮台、羊肉面片。 图/赵晗
饱餐过后，学者们养精蓄锐，预备继续探讨如何“在新形势下深化西北多民族地区社会工作事业发展”，“促进社会工作参与民族地区精准扶贫”。
下篇游记预告：“西北王”马步芳的东公馆
文章首发于赵晗的微信公众号“刻真”（BeAuthentic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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